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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贰.初见(1 / 2)





  河的家里发生了大事。

  第一件事是房子前那棵从她出生前就在的老桃树消失无踪,只留松动的土壤跟一个坑。

  第二件是她走进屋里发现自己家被佔了。

  她家不大,就是个室内只能走几步的小土房,门也是木板盖上而已,此时被扔在一旁。白发的女子赤身裸体,盘腿坐在她的榻上,双眼紧闭,表情肃然。

  这深山老林中,河每日见到的东西,就属石头、草木、河水最多,其次是鸟雀、鼠蛇等动物,一个月能见到几次山猪或羌鹿。至于人?离自家只有一个山头的部落早已被外族洗掠一空,河若要补充物资,就得花上三个日夜走去山下的小村,或是到几个山头外的地方寻一些零散的居民交换。平时待在自己窝里,就是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看到一个同族。

  还是个侵门踏户佔据床榻的傢伙。

  女子分明有呼吸也有脉搏,河出声去叫,甚至凑到女子耳边喊,对方都毫无反应。她苦恼了一会,伸手去搬,却斯文不动。

  河自己也有活得干,要劈柴要生火要炊饭要给屋顶晒的药草翻面……她的生活可不能被打断,否则挨饿受苦的可是自己。

  于是她给女子披了块麻织布,便自顾自地干活去了。

  忙到天色幽微,她甚至拿煮好的菜汤凑到女子面前,试图香醒人家,可依旧徒劳无功。将晚饭吃了,她便鑽到榻上没被占走的空间,疲惫地沉沉睡去。

  完全不在意身边坐着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。

  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,那女子终于活了过来,睁开眼,毫无情绪的眼神像块石头般无趣。

  「大胆人族,你在做甚?」平坦的眉毛蹙起,女子质问道。

  河眼珠子一转,理所当然地说,「睡觉?」

  是睡觉,但枕在人家腿上,还伸手搂人家的腰——谁叫这女子佔了太多空间,害她两三天都睡不好,只好扩张领土,睡到人家身上了。

  再说了,对方身上很香,盖块布上去当枕头闻着睡得特别好。

  「滚开。」

  「我不,这是我家。」说着,还将搂腰的手收紧了。

  女子冷笑,「我居于此地的时日较你更长,滚。」

  「我不要。」她没有质疑女子说自己住在这里很久的事,好几天不吃不喝甚至动也不动,换做人族早就一命呜呼了,而女子的呼吸始终保持平缓悠长。

  她想到爹以前给她说过的妖怪故事,又联想到门前的桃树也在同一时间消失。那棵桃树本来就很奇怪,长得比周围的树都高,四周草木地养分都被它霸佔,却从不开花结果——如果对方是妖族的话,这一切就十分合理了。

  「再怎么说这屋子也是我爹盖的,那就是我的,你还佔了我的床榻我都没说什么呢!」河似乎忘了她也佔据人家的大腿好几个晚上。

  「我把房子拆掉,此处便没有你留下来的理由了?」女子面无表情地表示。

  对方是桃树修练成的妖,露宿深山也不会有问题,可她不能没个遮风避雨的家啊!她赶紧爬起来道,「我滚,我滚行了吧?」

  女子又是冷笑,随后站起身伸展筋骨——她没有真的要拆人家房子的打算,毕竟人族脆弱得随便吹阵冷风就会死,她可不会跟人一般见识。

  她如今恢復化型,才得以用视感观察这破旧又狭小的地方。人族的屋子以石板及土夯制,屋顶是竹与草,室内便是一方榻、一些瓦罐竹篓与莫名其妙的工具,便没有什么物件了。

  她一回头,人族拿着一件衣服披到她身上。

  「干什么?」她挑眉。

  「给你穿。」

  「哼,我赤身在你家门前住了数十载,从不见你这般好心。」

  「那是我以前不知道你是妖族啊。」

  女子面色不善,却伸手将衣服穿上身,「你叫什么?」

  「你就住在我家门口,不是该知道吗?」河这么回答后看到对方蹙起眉头,眼神不满,于是又老实地说,「我叫河!我是在河边出生的!」

  她友善地笑了笑,「你呢?」

  「我名为华。」她冷冰冰地表示,「你该离开这。」

  「为什么?」

  「因我要住。」华蛮横得理所当然。

  「喔!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啊!」

  「区区人族,也想沾我妖族灵气?」华嗤道,「快滚开,我没耐心跟人族耗!」

  河背起竹篓,还真就走出去了。

  河的生活自给自足,每天都得为了吃食奔波,昨日在小河里安了陷阱,今日便要去查看,顺便到北侧的山坡摘些野菜——家里多了一个妖,虽然她看起来不用吃饭,还是多准备一点食物为好。

  于是河下午揹着一框菜、一条小鱼、几隻河虾及一罐子水回来,华又盘腿坐着,神情严肃,却轻易就被惊扰了。

  「你回来做什?」

  「不回来,等晚上我一个人在这山里不是得冷死吗?」

  华仍满脸写着不屑,不再管她。

  河煮了鲜香味美的羹汤,华却表示万能的妖族无须吃食,任凭她在面前吃得狼吞虎嚥都无动于衷。

  天黑后河什么也没说就鑽上床,华只管坐着并不去赶她,不言不动,像尊佔空间的石像,一分多馀的空间都不让。

  两人共处一室却能几乎不交流,就这么过了几天,她又从小河里捉了一条大鱼,回家烤了吃。华用冰冷的眼神瞪着她好一会,突然命令她把鱼拿去给她嚐。

  这鱼可是她今天唯一的吃食,没了就得饿肚子——她笑着把烤得焦黄的鱼递过去,华只咬了一点,咀嚼几下,随后吐掉。

  「苦。」

  河将鱼拿回来咬了一口,皮酥肉嫩,沾点山盐更显鲜香,哪里会苦呢?

  华不吃她就能独佔整条,倒如她所愿,于是她也没反驳对方的话,而是美滋滋地开动了。华继续闭口不言,她开口,「你天天这么坐着,到底在做甚么?」